《红楼梦》中有相当多的文字,都在描绘贾府中那些精美的美食,十来只鸡做成的茄鲞,鹅掌鸭信,糟鹌鹑,野鸡崽子汤,火腿炖肘子,胭脂鹅脯,酒酿清蒸鸭子,螃蟹馅的小饺子,鸡皮酸笋汤,松瓤奶油卷酥,奶油炸的小面果子……等等,这些美食,让“红迷”们,垂涎欲滴,也因而产生了“红楼美食文明”。
可是,读者们对这些美食记忆犹新,但贾府中的人却很明显并不这么以为,在他们看来,这些饭菜大都是油腻腻的。
当贾母带着刘姥姥畅游大观园的时分,丫头们拿来了松瓤鹅油卷,螃蟹馅的小饺子,还有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,贾母看了,皱着眉道:“这油腻腻的,谁吃这个?”又让薛阿姨,薛阿姨也只捡了一块糕,贾母拿了一个卷子,尝了一口,剩余的就给丫头们了。
第六十回,贾宝玉也特意打发了丫头芳官,去小厨房告知柳家的:“柳嫂子,宝二爷说了,晚上的素菜,要相同凉凉的,酸酸的东西,只别搁上香油弄腻了!”探春和薛宝钗,也从前厌恶了这些油腻腻的饭菜,命丫头们拿了五百钱去小厨房,让柳家的给她们做一个“油盐炒枸杞芽儿”。
不只主子们嫌饭菜油腻,丫头们也厌弃饭菜太油腻。芳官从前在贾宝玉生日的时分,命柳家的给自己做几样饭菜拿来,等柳家的打发人送了饭菜来,小燕接过来翻开看时,只见是“一碗虾丸鸡皮汤,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,一碟腌的胭脂鹅脯,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饷卷酥”。芳官只看了一眼,也诉苦道:“油腻腻的,谁吃这些东西!”
晴雯也从前打发小燕去厨房里告知柳家的,给自己做一份芦蒿,柳家的问是“肉炒,鸡炒”,小燕说:“荤的因欠好,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,少搁油才好”。司棋也从前先后两次,打发小丫头去小厨房给自己弄些清淡的饭菜吃,一次是要些豆腐,一次是要一碗蒸鸡蛋。可是,司棋却没有怡红院的那些丫头们有面子,要豆腐的时分,柳家的给她弄了些馊的,要鸡蛋的时分,柳家的爽性不肯做,从而也引起了一场“司棋大闹小厨房”。
按说,正常的情况下,素菜比荤菜要廉价的多。这些主子下人们简直全都嫌荤菜太油腻腻的,柳家的也从前诉苦,“一日也只管两只鸡,两只鸭子,十来斤肉,一吊钱的菜蔬”,不够用,那么,她为啥不改动一下,多买些素菜来?
其实,说到底,仍是王熙凤的那一句话,“凡百大小事,仍是照着老祖先手里的规则”。在贾府的鼎盛时期,早就成了各种规则,什么等级的人,享用什么样待遇。大到每个人每月拿多少月钱,年终分多少年例,装备什么样的衣服,太太和奶奶、小姐们配什么样的首饰,小的每个人每顿饭有几个菜的分例,都有一整套的规则。
这些规则,没有人敢随意损坏,哪怕贾府中青黄不接了,硬着头皮,典当东西,也要保持这样的面子。在饭菜上,也是这样,哪怕你们人人都厌弃饭菜油腻,也不能改动,由于这是祖先手里传下来的规则。
这也是贾府中最大的坏处——不知道变通,哪怕变通能够带来更好的一面,能够让任何一个人都更满足,也没有人敢提出变通的事。最多不过是探春在管家的时分,革除了几项极端不合理的重复开支。
仅仅从贾府的餐桌上,咱们也能够窥知其衰落的某种要素。